金管會成了力霸風暴「最後一哩」幫凶？

施主委　好個危機處理！

文�劉俞青

才上任不到半年的金管會主委施俊吉，椅子沒坐熱，就遇上中華銀行的嚴格考驗。結果，一下子反應慢好幾拍，一下子又衝過頭，進退失據，還差點掀起外界對「系統性風險」將至的恐慌。

一月六日星期六早上十點半，為了因應力霸風暴，金管會罕見地在周末召開記者會，席中，主委施俊吉說明完中華銀行的處裡方式，突然話鋒一轉說：「RTC（金融重建基金）已列管但尚未處理的問題金融機構，還有四家……」這一句話，無形中透露金融業隱隱欲爆的系統性風險。

一位不願具名的前財金官員說，處理金融業人人聞之喪膽的「系統性風險」，第一步是絕不能引燃火苗；第二步是不能讓火勢延燒，金管會這次顯然兩樣都沒做到。

一月五日早上十點半，位在台北市南京東路三段上的中華銀行總行，大廳等候提存的銀行客戶，大約比平常多了一倍，但偌大的大廳離「擁擠」還有一段距離。不過，中午時分，第一輛電視台SNG車抵達，只見記者拿著麥克風做起現場連線，一開始用字還算謹慎，僅說「提領異常」，沒多久，讓官員神經緊繃的字眼「擠兌」，就脫口而出。接著半小時內，第二輛、第三輛SNG車聞風而至，一場不可預期的風暴，於是爆發。

新聞台不斷報導，存戶開始湧入中華銀行，提領金額不斷躥高；二點半，銀行做成「今天不關門」的決定，以安存戶的心；四點半，提領金額衝破九十億元，局勢越來越失控。但同一時間，遠在板橋的金管會卻在召開新春記者會，施俊吉在台上信誓旦旦地掛保證，「中華銀行不需接管。」而人在中華銀行總行大廳現場的中央存保處長陳連一，更是直接向在場的銀行客戶表示：「當年中興銀行就是我們下去接管的，安啦！現在這個狀況離『接管』還很遠很遠啦！」

「很遠」，有多遠？不到兩個半小時，金管會宣布接管中華銀行。

說溜嘴　列管黑名單曝光

一場原本可以在控制之內的風暴，瞬間爆發。前財金官員說，遇到這種事情，主管機關「做的要比說的多三倍」，不管最後出事的可能性高低，資金調度、接管人力必須做「最壞的打算」，說什麼都要壓下來，不能讓火苗點燃。但面對第一步，金管會顯然遲鈍。

發現事情大條，金管會也緊張起來，隔天星期六，一大早八點不到，主委、副主委加上四局局長已經坐定辦公室。九點正，與八大行庫首長召開力華票券接管會議，會議不到一個小時結束，施俊吉隨即召開記者會宣布決定接管力華票券。

沒想到，為了證明自己「不遲鈍」，記者會上，在記者追問之下，施俊吉脫口而出：「RTC已列管但尚未處理的問題金融機構，還有四家……」讓高層聽了額頭直冒汗。

行政院官員私下抱怨，「火都滅不掉了還主動放火？一家中華銀已經焦頭爛額了，還主動發布黑名單，怕人家不知道要去哪裡擠兌嗎？」還有曾任金融重建小組成員高呼說：「RTC有很多難言之隱，不能說就是不能說，主委竟然大點名，天啊，阿彌陀佛！」

究竟是什麼事不能說？據了解，早在○五年七月，RTC小組一口氣將十家問題金融機構納入列管，當時評估一旦這十家全數引爆的資金缺口，要花上兩千億元，而RTC僅剩四百億元，加上存保一百五十億元，不過五百五十億元，這場「五百五十億元對二千億元」的戰爭，要怎麼打？五百五十億元花光了之後，意味著未來存戶必須接受「銀行一旦倒閉，只能領到一百萬元」的殘酷現實，這就是RTC成員不斷重申「不能說不能說」的主因。

所幸，後來有三家問題銀行自救成功，紅色警戒暫時解除，讓RTC成員大大鬆了一口氣，不過中華銀一出事，RTC再度高度警戒，加上官員大嘴巴抖出更多，讓原本已經捉襟見肘的資金，隨時都可能斷炊。

缺籌碼　RTC難以主動接管

據估計，已經接管的三家銀行，東企與花企加起來資金缺口至少一百億元，中華銀目前初估是兩百億元，但一旦爆發道德風險，隨時可能追加。換句話說，扣掉已經接管的三家銀行，可以全額接管的資金只剩約二百億元，未來只要任何一家銀行資金缺口超過這個數字，存戶的錢就可能無法全額保障。

一下反應太慢，一下又衝太快，金管會進退失據，成了這次力霸風暴「最後一哩」的幫凶。不過，金管會面對中華銀的問題，事先並非全無動作。

中華銀爆發擠兌之後，外界指責金管會沒有及早發現問題。事實上，金管會早就知道嚴重性，其中誇張的關係人交易、一百多家集團投資公司，都在金管會掌握中，銀行局局長曾國烈也「從頭到尾都在狀況內」。○五年七月起，曾國烈就不斷緊盯中華銀，對中華銀展開收傘動作，包括業務凍結、同業拆款凍結等。這次中華銀出事之後，關係人交易數字不斷升高，外界指責聲浪也越來越大，然而，金管會不能事先主動接管的難言之隱就在於，「RTC沒錢」，而且，手上有比中華銀還糟的銀行。

隨著擠兌人潮漸退，「最危險的時機已過」，不過，引信還沒拔除，籌碼卻已經用罄。接下來，已被接管的銀行後續出售處理後，還沒有被接管、卻仍在監管黑名單上的銀行何去何從？薄弱的市場信心禁不起一點風吹草動，力霸風暴掀起的連鎖反應，短期內仍將籠罩台灣金融圈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