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殘遊記

文/李翊菱

小時候我不是成績好的孩子。由於家境貧窮，自小陪著父母忙家計，讀書就是讀學校的書，從來沒聽過什麼「課外讀物」。

初中二年級的某一天，我從班導簡富美老師的手中，接受生平第一個獎品。

《老殘遊記》是我這一生第一本課外讀物。在全班同學的掌聲中，我激動地紅著臉頰，含著淚水向老師說聲：「謝謝。」會激動，是因為自小成長在很少受鼓勵的環境，讚美就更別談了。簡老師宣布：「下次月考，如果成績進步二十分，老師就送你們禮物。」為了獎品，我真的下了功夫，搶著時間的縫隙背書，但我還是沒達到標準。正氣餒時，我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竟聽到：「李翊菱同學進步十七分，雖然沒有達到標準，但老師看得出她很用功，為了鼓勵加油，老師也要送她一本書。」

「受肯定」是激發我上進的最大動力。依稀記得老師結婚前，一群同學到她家中祝賀。簡老師眼睛大大、彎彎的，小而厚的嘴唇笑起來十分親切。個兒不高的她，喜歡與我們擠在一張沙發上，像大姐姐般地談笑閒聊。和其他終日板著臉，不苟言笑的教師相較之下，簡老師是我唯一留下印象且尊敬的人。

大夥兒笑得開心，老師忽然摟著我問：「老殘遊記讀多少了？你最喜歡哪一段？」老師討論的不是學科知識，而是一本遊記，過程中還教導我正確的讀書方法。與恩師對談的那一刻，已在心裏描繪了繼續升學的藍圖。此後，我常在單車座旁掛著一個鐵欄子，裏面裝了由圖書館借來的《咆哮山莊》、《簡愛》、《蘇東坡傳》等，全都是精裝本。就在住家附近的大學校園裏，我踩著單車，隨風飄起我的衣裙，快樂地躺在湖邊讀課外書，同時幻想著自己讀大學的樣子。四十年後，我成了大學裏的老師。

感謝我的父母不懂教育，因此不會逼我補習。我的成長歲月嚴重缺乏物質享樂，是一位好老師的誘導，讓我喜歡上閱讀，進而增加生活樂趣。俄國女皇凱瑟琳的名言：「每個人的第一個老師，是他的母親。」下一次我們要贈送孩子禮物時，能不能停止「名牌」，購買一本可以討論、共讀的書，一起來做孩子生命的第一個老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