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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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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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評 4 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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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芸薇 電話本上寫著爸爸成都家中的電話號碼,七十歲仍有爸爸可喊,讓我感到自己只有十七。
退休前我每月給爸爸寫一封信,都在公司開業務會議我做紀錄的時候,宣讀完了上次會議紀錄,大家開始討論事項,我因為無法忍受每個人都有理由,卻沒有是非,就在寫紀錄的白紙上給爸爸寫信。告訴他讓我把這些人的話逐字記錄下來是多麼的不甘心!
有次我這樣寫著:很久以前我看過一部電影叫《巴頓芬克》,那是一部我看不懂的電影,有個叫巴頓芬克的人常在和人談工作,或者尋歡作樂的時候,另一個巴頓芬克突然拿著衝鋒槍進來,砰!砰!砰!向大家掃射,讓所有的人都應聲倒地。
我現在明白了,並且幻想自己就是巴頓芬克,拿著衝鋒槍走進會議室叫大家立刻閉嘴。
爸爸完全看懂我信中的意思,他回了這樣一封信給我:四個兒女中只有你身體最差、最辛苦,看到你信上說你希望你是巴頓芬克,我希望我是王永慶,這樣我就可以幫助你不必工作,做你喜歡的事。
我看了流下眼淚,我們家人丁不旺,疼愛小孩,曾祖父在世常常告誡子孫平安就是福,一個人如果覺得自己命不好,多行善積德,不可看相、算命、好高騖遠。生平無大志的爸爸居然想當王永慶幫助我!我感到他給我的精神財富,不亞於王永慶先生給他兒女的實質財產。
因此,在這個崇拜金錢和地位的社會中,我仍能怡然自得的活著,呼喊爸爸的時候,心靈更是享有從七十歲變成十七歲的無限寬廣自由。
●
爸爸八歲喪父,接著我爺爺的弟弟過世,再下來是我兩個姑姑和曾祖父。爸爸常手按著頭,很痛苦的對我說:
「我的童年很不幸!三年家裡死了五口人,在我記憶中全家人動不動就大放悲聲,哭成了一團。」
爸爸說最讓他無法忘懷的是小他兩歲的妹妹,「瓜子臉、大眼睛,長得好漂亮!她生下來請奶媽帶,你老爺叫我繼續吃你奶奶的奶,希望我營養好,健康長大繼承香煙。」
爸爸問我:「這叫棄車保帥,你懂不懂?我心裡一直覺得很對不起我這妹妹。」
讓我感到爸爸的童年真是悲慘!不幸。
因為家中人丁不旺,爸爸十六歲就和大他兩歲的母親結婚。保定二期畢業的外祖父在國民政府工作,母親隨著外祖父母在南京讀滙文女中,她回河南老家和爸爸結婚,帶了一套白紗西式新娘禮服,老家的人都沒看過這種衣裳,很稀奇。爸爸長得俊美,就慫恿他穿上照張相。爸爸真的穿上白紗新婚服、戴上白頭紗、文明眼鏡、捧了一束花,拍了一張新婚照。奶奶常拿這張相片對人說:
「真傻!他娶媳婦,他穿上新媳婦衣裳照了這張相!」
我小時認識的爸爸沉默、嚴肅,也覺得十六歲的爸爸拍的這張新娘照突兀、滑稽。
不知道是否遺傳了爸爸的性格,我小時候也沉默寡言,在我記憶中我和爸爸好像沒有講過話,卻清楚記得他在燈光下很專心的為我剪指甲;還有一件事,母親帶弟弟到上海探親,爸爸說我睡姿不良,要我跟他一起睡。
爸爸認為正確的睡姿是直直的躺在床上,不可以側身曲腿,那多難過呀!因為睡得不舒服,我每天都一早醒來,有一天我突然想到大家都說爸爸英俊漂亮,我現在就睡在他身邊,我要看看我爸爸有多好看!就側身抬頭,懷著一個小女孩偷窺的喜悅望著爸爸。
爸爸忽然張開眼睛,嚇了我一跳,害怕他會罵我,趕快躺好;三十八年我和奶奶來台灣和爸爸分別之後,這個小女孩清晨醒來偷窺爸爸的畫面每一在我心中浮現,就會流淚不止。
爸爸不愛講話,卻很喜歡唱京戲,我耳熟能詳的有〈四郎探母〉、〈武家坡〉、〈打漁殺家〉等。爸爸的嗓子寬圓好聽,他唱〈四郎探母〉:
「楊延輝坐宮院,自思自嘆,想起了當年事好不慘然……」
〈打漁殺家〉:「父女打漁在河下,家貧哪怕人笑咱……」
讓我感覺蒼涼、悲哀。
我不明白在南京我家生活優裕,爸爸在中央銀行工作,家裡有傭人和管家,母親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去打牌,爸爸為什麼喜歡唱這樣哀傷的戲!
●
三十八年來台灣我才十三歲,因為爸爸隨中央銀行調成都,與母親、姊姊、妹妹、弟弟一同淪陷大陸。其他的親人雖然都到了台灣,但是一個個都自顧不暇,唯一可以負責我生活和教育費的外祖父,在我十五歲那年不幸去世。在南京才選上立法委員外祖父的靈堂裡,有這樣一幅輓聯:
「忠貞愛國來寶島,死不閉目望中原。」
奶奶很沉重的說:「可以遮蔭的大樹倒了!」
大陸回不去了,可以遮蔭的大樹倒了,眼看著要坐吃山空,沒想到從大陸帶來的一副象牙麻將牌幫助了我們。鄰居、親友請客打牌,會來我家借象牙麻將,還牌的時候放一些錢給奶奶吃紅。
奶奶是一個很剛強的老太太,她說:「八十媽媽去採桑,一日不死度時光。」把人家給她吃紅的錢買幾兩豬肝,切薄片,泡上醬麻油,等我放學回來,灑上蔥花氽燙給我吃。那真是人間美味!我懵懂無知,父母雖不在身邊,在奶奶的愛裡不缺衣食,我在成長過程中沒有自卑感。
但是我必須牢記一事,我不可以犯錯誤,我們那個時候學生犯錯家長要被請到訓導處。奶奶是纏小腳的老太太,我犯了錯,奶奶怎麼走到學校來呀!
●
民國六十年奶奶過世,十年後透過在美國的親友和爸爸取得聯繫,並且協助我們在洛杉磯機場看到爸爸與陪他前來的姊姊,就伏在爸爸的胸前嗚嗚的哭了起來,戰事讓我們這一家經歷了多少的劫難啊!
爸爸和姊姊未到洛杉磯之前,玲玲表妹已經幫我租了一個很不錯的房子,可以讓我們父女在那裡團聚一個月,自己煮飯宴請親友。
住在紐澤西的萱表姊也從東岸趕來,在她領軍之下我們包水餃請在洛杉磯所有的親朋好友,大家圍著一張桌子一面包餃子、一面談往事,讓我彷彿回到兒時大年夜一家人守歲的情景。爸爸不時穿過眾人,把目光停在我這個失而復得女兒的臉上,使我忍不住熱淚盈眶,感到此刻奶奶、母親也在這裡,看到了這一切,頻頻的拭著眼淚。
爸爸仍像以前一樣話不多,三十八年南京別後的一切都是姊姊在訴說。大陸易手,國民黨的中央銀行變成了共產黨的中央銀行,爸爸由成都調到洛山,他一個人在那裡吃不慣、住不慣,很痛苦。休假回成都就向母親說他不去洛山了,一家人要死就死在一起。
姊姊那時在華西醫大讀書,有天在學校布告欄上看到徵會計,問爸爸願不願去試試,就這樣爸爸離開了中央銀行到華西醫大會計室工作。
爸爸說沒想到他這個很沒有出息的決定救了他,文革期間以前中央銀行的同事都被鬥爭得下落不明,只有他躲在華西醫大當個小會計,逃過了這一劫。華西醫大的校長、系主任、教授們都被紅衛兵鬥得很悲慘。
母親體弱,沒有逃過文革這一關,那時姊姊、妹妹、弟弟都已成家,爸爸在母親過世之後一個人不知道怎麼生活,經人介紹和做小學教員的繼母結婚。繼母溫和能幹,很細心的照顧著爸爸的生活起居。
我和奶奶在台灣的生活也由萱表姊代表發言,她說外祖父過世後我跟奶奶吃了不少苦,把借象牙牌吃紅的事也說了出來。我聽了不以為然,心裡想哪有那麼可憐!戰爭本來就是一場浩劫,讓許多無辜的人受害。我很慶幸我和爸爸,還有姊姊他們都活了下來,並且在分離三十多年之後得以相見。
一個月的團聚匆匆過去,和爸爸、姊姊洛杉磯分別後回到台北,我感到三十八年與爸爸南京分手,七十一年洛杉磯相見都是一場夢。
●
在記憶中以前家裡的信都由母親執筆,爸爸是不寫信的,洛杉磯見面之後爸爸殷切的給我寫信,告訴我他很懷念奶奶。他信中說:
因為幼年喪父,我從小跟你奶奶睡,直到十六歲和你媽結婚的前一晚,還是跟你奶奶睡,我知道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我身上。我和你媽結婚之後就離開老家到外面讀書、工作,很少陪伴她。知道你奶奶嘴裡不說,心裡對我很失望,你們祖孫在台灣一定吃了不少苦,你奶奶有沒有怨我?
來台灣之後奶奶很少提到爸爸,鄉親們說奶奶剛強,過去的事都不提了以免傷心,我以為爸爸也包括在過去的事情之中。現在爸爸這麼一說,我感到奶奶心中一定怨著爸爸,不然哪有母親不想念分離的兒子,提都不提呢!
爸爸對母親也滿懷虧欠,他在信中說:
你媽大我兩歲,處處讓我,我年輕時任性,你媽吃了不少苦。文革的時候鬧大饑荒,你媽身體不好,還常常把她那份糧省下來給我吃。
看了爸爸的信,我忍不住流下淚來,爸爸是康家長子、長孫,從小全家都愛他,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因為戰爭,他把每一個人對他的愛和希望都辜負了。
●
民國七十四年我又在香港和爸爸、姊姊、妹妹、弟弟見了一面,我在信中告訴他們這次團聚只有兩個星期,大家要快快樂樂的好好珍惜。
我們住在美孚唐先生家,唐先生是個很熱心的人,幫助過不少海峽兩岸來香港探親的家庭。為了盡量不打擾他們,我們一早出去閒逛,晚上回來,美孚靠海風景美麗,爸爸領著我們四個兒女先到海邊散步,看海上來往的船隻。那裡有許多小吃店,有最新鮮便宜又好吃的魚生及第粥,大家替我省錢,堅M不吃比魚生粥再貴的東西。吃完了魚生粥,一家人在繁華的香港街頭搖搖擺擺的看熱鬧,讓我想起爸爸以前常唱的〈打漁殺家〉:
「父女打漁在河下,家貧哪怕人笑咱……」
雖然大家一心替我省錢,看見賣冰淇淋的地方都會忍不住多望兩眼,我說買冰淇淋吃,沒有人反對,爸爸和姊姊已經在洛杉磯吃過冰淇淋了,妹妹和弟弟則是大陸淪陷後卅多年不知冰淇淋的滋味。我們每個人手中拿著冰淇淋,臉上掛著孩童般幸福的笑容,專心的吃著。讓我想到有個小女孩寫過一篇〈棒棒糖〉作文。她說:
我喜歡吃的棒棒糖是扁的,不是圓的那一種。我吃棒棒糖也不是用吮的,是用舔的。我用舌尖慢慢的舔,把棒棒糖舔成像玻璃紙一樣薄而透明,還帶一點曲捲。然後放進嘴裡咔嚓!咔嚓!咬碎,嚥到肚子中。
這個小女孩吃棒棒糖真是一種藝術!令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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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年台灣開放大陸探親,丈夫在七十九年突然患病去世,爸爸說要來陪我,他在七十五歲那年到了台灣,除了突發性耳聾聽力不好,爸爸的身體很健康。那時正是台灣錢淹腳目的最好年代,和我同齡的朋友都已沒有父親,聽說爸爸從大陸來,爭著請他去五星級飯店吃飯。爸爸話少,耳朵不好更有理由不講話,我和朋友們說話,他就靜靜的坐在一邊吃東西。我的朋友都很喜歡他,常常打電話來說請他吃飯,每次爸爸都穿戴整齊等我下班回來接他,如果頭髮長了還會自己到理髮店理頭髮。大家看到他大聲的說:「康伯伯好漂亮!」
他很高興,笑咪咪的對大家說:「我女兒很了不起呀!認識你們這些好朋友!」
大家被他說得心花怒放。
他說:「我覺得很慚愧!身為父親沒有對你盡到養育之責。」我一聽眼睛紅了,對他說:「這是時代造成的,又不能怪你。」時代造成了多少不幸和悲劇!我們父女二人坐在那裡相對無言的哭了起來……在許多五星級飯店中,爸爸最喜歡福華的麗香苑,那裡的自助餐菜色不多,很精緻,他不用每樣菜都想嘗一嘗而吃得過飽,而且還有他最喜歡的「海根大使」冰淇淋。有天他去拿了四次,我怕他年紀大了腸胃受不了,對著他的耳朵說:「爸爸,你冰淇淋吃太多了!」
他笑著大聲對我說:「我有分寸,你以為我是瓜子呀!」瓜子是四川話傻瓜的意思,他耳朵不好以為別人也聽不到,講得很大聲,我的朋友都被他逗笑了,她們說請爸爸吃飯是與我共享天倫樂。
爸爸來台灣三次,我給他買了一個單耳和雙耳助聽器,他很喜歡那個丹麥製的單耳助聽器,有個小麥克風,他戴上助聽器拿著麥克風同人講話眼睛發亮,有種小孩扮演記者訪問人的興奮。有天他雙手抓住我的兩臂激動的說:「你知不知道呀!你豐富了我老年生活,讓我去美國、香港,又來了台灣,大家都羨慕我。」
我還給爸爸買了兩雙皮鞋、一雙運動鞋、一雙便鞋,他也很喜歡,他先是高興的說:「我到死都不愁沒有鞋穿了!」
忽然臉色暗了下來,他說:「我覺得很慚愧!身為父親沒有對你盡到養育之責。」
我一聽眼睛紅了,對他說:「這是時代造成的,又不能怪你。」
時代造成了多少不幸和悲劇!我們父女二人坐在那裡相對無言的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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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八十五歲之後開始行走無力露出老態,台灣他是來不了了,就盼望我去成都看他。在信中,電話裡,常常對我說:「盼星星、盼月亮、盼著你回來。」
讓我感到老年的爸爸充滿了詩意,更加愛他。
大陸一天天繁榮起來,讓爸爸很興奮,他那一代的人都愛國,爸爸年輕時到日本留學,蘆溝橋事變之後才回國來。看到祖國現在一片大好他從心底喜歡,整個人變得開朗愛講話,不管誰去看他,他都笑著大聲的對人說:「不得了呀!人造衛星發射成功了!」
「美國、日本、德國都到大陸來投資了!台灣的最多。」
「2008年奧運在北京舉行,全世界的人都要來中國看奧運!」
繼母提醒他:「這些報上、電視新聞裡都有,大家都看到了。」
他更興奮,有次問我:「你都看到了,高不高興呀?」
做為一個中國人哪有不高興中國強盛,我說:「當然高興!」爸爸的話就更多了,告訴我哪裡又有什麼大建設,國民所得增加了多少。
繼母聽了說:「他看到的都是好消息!」
我想爸爸心中一定有種生於憂患、死於安樂的安慰,有天他很認真的對我說:「為了國家富強,犧牲一兩代人也是值得的。」
言下之意他和我這兩代的人被犧牲沒有關係,我聽了很生氣,大聲對他說:「我不同意!每個人一生只有一次,除了父母為兒女犧牲是出於天性的心甘意願,其他所有的犧牲都是被迫害!不公平、不公義。」
爸爸不解的望我,在他心中我一直是溫柔的,他不明白為什麼我突然這樣激烈!
喃喃的說:「你不同意也沒有關係。」
讓我啼笑皆非,我不同意當然沒有關係,然而,如果沒有戰爭我的人生應該不是這樣的!我會受很好的教育、有能力做自己喜歡的事。
為了讓爸爸高興,以後他講祖國一片大好,我都默默的聽著,有時也同他開玩笑:「爸爸,中共國務院應該頒一個愛國老人獎給你!」
他呵呵的笑著,他這一生我都沒有看到他這樣開心過。我想爸爸一定會很長壽,對他說:「爸爸,你要活一百歲,當人瑞。」
他說:「那不好了!」
我要回台灣時他依依不捨,父女二人常常淚灑機場,我對他說:「爸爸,你要保重呀!」
他伸手和我擁抱,用臉貼我的臉,帶點負氣的說:「那當然!我還要等你再回來看我。」
我的眼淚就流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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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在阿拉斯加工作,去年夏天我帶小孫女到那裡度暑假,打算過了春夏等九月金秋時節再去成都看爸爸,我的算盤打得多麼如意呀!
我在阿拉斯加住了兩個月,沒有打電話給爸爸,因為我九月就要去看他了,國際電話昂貴,爸爸接到我的電話就放不下。因為我爸爸要活一百歲當人瑞,我爸爸說要等我再回去看他,我沒有想到這次爸爸不等我了……
八月廿日返台前夕下著濛濛細雨,兒子有些依依不捨帶我和小孫女去他住的附近一個公園散步,那裡有兩條小溪環繞,溪旁開滿了紫薔薇和不知名的小黃花。清澈見底的溪水裡,遍身鱗傷返鄉產卵的鮭魚逆流而上,要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產卵然後死去。
溪旁有一條死去的鮭魚,許多小魚在牠身邊游來游去快樂的玩耍,牠身上的肉被小魚吃得露出白骨,我震驚的對兒子說:「做父母的真偉大!死後的身體也可以這樣廢物利用。」
兒子點頭,我想到爸爸,感傷的說:「我突然想到外公對我說過一句話,他希望他是王永慶,這樣他可以幫助我做我喜歡的事。這句話對我的意義很大,我真的因著這句話覺得自己富有。我現在的心情和外公一樣,希望我是王永慶,能讓你們工作不要那麼辛苦。」
兒子點頭,雨下大了,天色更加灰濛,我不知道爸爸就在這天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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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台灣的女兒已得知外公過世的消息,知道我情感脆弱,我回來之後沒有立即告訴我,沒想到我先打電話去成都,繼母告訴我爸爸不在了,她平靜的說:「在床上躺了三天就走了,沒有病痛,是人老了自然衰竭。躺在床上那幾天常望窗外問:『我女兒回來沒有?』」
我在電話這端嚎啕大哭,還該再見爸爸一面的!我延誤了。
爸爸九十一歲壽終正寢,朋友們都說是修來的福氣,然而,我這個七十歲卻懷著一顆十七歲心的女兒,沒有爸爸可以呼喊,感覺在曠野中迷路了。
十天後傳來繼母過世的消息,八十歲的繼母辦完爸爸後事說要好好休息一下,躺在床上安詳的走了。繼母和爸爸攜手走過文革,患難相守了近四十年,常對我說:「你爸爸是個老好人,不會和人家吵架,也不會有害人的心。就是大少爺脾氣,有點自私,光想自己的理。」
繼母這樣瞭解爸爸,一定不放心他一個人到一個遙遠陌生的地方,也跟著去了。我抬頭仰望蒼天,彷彿聽到繼母喊著爸爸的名字:「為憲,等我。」
天使在雲端高唱:「愛比死堅剛,洪水也不能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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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捲風= 平生修得隨緣性-粗茶淡飯也知足 =
於 2008-08-06 04:36:21 說 能怪誰,國共戰爭,讓許多人顛沛流離! | |
叮咚= Dare to dream, able to win! =
於 2008-08-06 09:06:53 說 這才算是所謂的歷史共業吧~~為難了人性親情,那才是人生最大的苦、最深的痛。 | |
Gran= 天外有天~~別白目 =
於 2008-08-06 12:43:34 說 嗚呼!嗚!! | |
point
於 2008-08-07 12:30:36 說 蠻感人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