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複習憤怒

不要複習憤怒
 
江映瑤
 
有位整形上了癮的朋友，某天又貼著第四次眼袋手術後的膠帶，找我出來喝下午茶。我們之間的共同朋友極少，當她聊完了我認識的人，就開始談論其他朋友。其實我對她和別人的糾紛細節並沒興趣，有趣的是看著她憤怒地皺著眉頭，手術膠帶隨著語氣上上下下跳動，忽然讓我殘忍地想笑。

我試著委婉勸她：「別皺眉頭喲！否則手術就白做了。」她的回答竟是：「所以我才想去打肉毒桿菌呀！沒辦法，我就是有皺眉紋。」緊接著她又執著於說完那位我不認識的朋友有多可惡，整張臉因憤怒而苦得不堪入目。

沉浸怨憤拔不出來

我實在不明白她花了時間、賠上一臉皺紋來轉述那份憤怒做什麼？當初她都已經氣過一遍了，現在又要搜索記憶庫，把當時的情景重述一遍，也等於複習一遍憤怒的感受，目的只是希望能把這情緒感染給我，希望我也能皺起眉頭說：「對呀！那個誰怎麼這麼糟糕？」如此一來，兩個滿臉皺巴巴又氣呼呼吞著蛋糕喝著茶的女人，為了複習一份憤怒，浪費整個下午，簡直是愚蠢至極。

回家後仔細反省，我似乎也難避免這種錯誤。例如我和姊姊去買菜時，許多時間都在聊著父母的不是，而她為了表示認同，也會重述更早以前的事，來佐證她能體會我的憤怒。有時在服侍父母時受了委曲，我甚至還會立刻拿起電話，再將剛才發生的事向姊姊重述。

當然我們都很愛父母，而我也只是將她當成發洩憤怒的對象，不過重複一份憤怒，並且複製到另一人身上，真的會令我好過些嗎？

當認清這事實後，我就再也不去複習任何憤怒了。以抒發壓力的藉口將憤怒傳播出去，只會讓壓力變成病菌，打敗試圖快樂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