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愛，他們來託夢

【聯合報╱Erica】
 
我的父母都從教職退休。以前他們在學校時，常教學生「子不語，怪力亂神」，但在現實生活裡，我媽卻有過一次被瀕死患者「託夢」的經驗，如今回想起來，仍覺得不可思議。
 
媽媽夢見他下跪 求師母管教他兒
 
江老師曾是我爸的學生，後來在我爸的學校當老師。他在師範讀書時，爸媽就相繼過世，所以每到寒暑假，他幾乎都待在我家。他結婚時，都是我爸媽在幫忙張羅。一直到現在，我們兩家還經常往來。
 
江老師曾動過一次肝臟手術，我爸還輸血給他。雖然他的病情時好時壞，不過一直在可控制的範圍。某年春天，我帶兒子，還有我爸媽去大陸旅遊。就在我們回台灣的前一晚，我媽夢見江老師，他穿著醫院裡的病患服，一見到我媽就下跪，我媽連忙扶他起來：「小江，你這是幹甚麼？」
 
這時，我媽發現他的兩條腿，腫得像個大水桶，就問他：「小江，你的腿怎麼啦？」江老師痛苦的說：「王師母，我身上所有器官都壞了，現在根本不能排尿，所以腿腫得老大，是醫院用呼吸器幫我硬撐著，我才還沒斷氣。」我媽追問：「到底發生什麼事？」
 
江老師卻說：「師母，我最不放心我那兩個孩子，尤其是我兒子，他個性毛躁，好高騖遠，做事情不切實際，我太太阿蘭一說他，他就不高興，我真擔心他以後出了社會會吃虧。他平常很聽師母的話，請師母告訴我兒子，我們家無恆產，凡事要靠他自己努力。還有，要他日後一定要孝順阿蘭，阿蘭的依賴性強，他以後是阿蘭唯一的希望跟依靠。請師母一定要幫我跟阿蘭管教我兒子，妳跟王校長的恩情，我這輩子記住了。」
 
江老師說完，我媽就醒了，醒來後心裡很難過，一點都不像在作夢。所以，在回台灣的路上，她對這夢一直耿耿於懷。當天晚上，我們才剛回到家，阿蘭姨就打電話來，哭著說，前幾天江老師忽然吐血，病情急遽惡化，現在在加護病房昏迷不醒，醫師叫她要有心理準備。
 
媽媽到醫院細語 他託完夢才離去
 
由於加護病房的探病時間是固定的，我們只好第二天早上才去醫院。當我們在醫院看到江老師時，他的腿果然腫得像個大水桶，我媽哭著在他耳邊輕聲說：「小江，我是王師母，你放心，你前晚交代我的事，我跟王校長一定會幫你的。」
 
當天下午兩點多，江老師就過世了。他彷彿要親自聽見我媽給他的承諾，才放心的離世。至於他為何在醫師還未宣布死亡時會來託夢，也許是科學無法解釋的謎。而江老師的兒女如今都已成家立業，對阿蘭姨也很孝順，江老師如果地下有知，一定覺得很安慰。
 
其實，天下父母心，就連小動物也不例外。我就曾作過一個有關貓媽媽的怪夢。
 
我上高中時，有個鄰居養了一隻虎斑紋的貓，可是那家人對那隻貓並不喜歡，經常不餵牠。那隻貓肚子餓時，就跳到我家後院偷吃狗的飯，然後就上演一場激烈的貓狗大戰，受傷的老是我家的狗，不是耳朵被咬一個洞，就是腦袋被抓流血，所以我叫那隻貓「母老虎」。
 
後來我們乾脆讓狗在屋子裡吃飯，不過，我還是在後院留一大碗飯給母老虎，因為我發現母老虎懷孕了，所以想讓牠多吃點。
 
有一天，母老虎的主人跟附近一戶農家吵架，因為母老虎把那戶農家剛孵的一窩小雞偷吃光了。
 
母貓帶我看小貓 我幫牠照顧孩子
 
過幾天，我夢見自己在我家後面一所國中門口，母老虎則全身濕淋淋的迎面走來，我嘲笑牠：「哇，母老虎，妳怎麼掉進水裡啦？」母老虎先對我喵喵叫，然後轉身就走；沒走幾步，牠又回頭對我喵喵叫，彷彿要我跟牠去某個地方。
 
夢裡，我跟著母老虎到了國中旁的一處建築工地，然後母老虎帶我進入一間空屋後就不見了。我正覺得奇怪時，赫然發現三隻剛出生的小貓在空屋角落，我著急的說：「這怎麼辦？母老虎，妳甚麼意思嘛？」可是，任憑我怎麼叫母老虎，牠就是不出現。看著餓得喵喵叫的小貓，我很著急，就這麼急醒了。
 
第二天，夢中母老虎全身濕淋淋的樣子，一直縈繞我腦海，我這才想起來，身懷六甲的母老虎，已經好幾天沒到我家後院吃飯了，我再把牠偷吃小雞的事連結在一起，忽然不寒而慄。

那天一放學，我迫不及待的帶著我的狗，到夢裡出現的工地，結果真的在一間空屋角落，發現三隻小貓，牠們跟母老虎一樣，都是虎斑紋的毛，可惜其中兩隻已經死了。
 
當我抱著那倖存的一隻小貓回家時，我聽見鄰居正在談論，母老虎的主人因為氣牠偷吃人家的小雞，所以在幾天前，把母老虎裝進布袋，丟到大海裡淹死了。我抱著小貓，覺得震撼又不可思議，繼而交織著氣憤、難過，默默的對母老虎說：「母老虎，妳放心，我會幫妳照顧妳的孩子。」
 
後來，那隻小貓被我那愛貓成癡的堂姊抱回家了，結果被她養成一隻驕縱成性的大肥貓，她叫那隻貓「武則天」，我總算沒有辜負母老虎的交代。
 
人類自詡為萬物之靈，我衷心希望人類對動物，也能有更多的包容心，因為動物的靈性與對子女的愛，一點都不輸給人類。
 
【2008/12/12 聯合報】
http://udn.com/NEWS/READING/X4/4639964.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