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B、C錶 (李家同)

李家同
 
最近，我看了一部影集，偵探是Mr. Monk。大偵探看了現場以後，發現現場的鐘快了幾小時之久，這成了大偵探破案的重要線索。電影裏的殺人凶器是磁鐵，磁鐵出現，鐘的時針和分針都會大亂，當時我就有點緊張，因為我和磁鐵似乎有點關係。

話說我過去一直戴一只錶，我們可以將它稱之為A錶，這只錶一直走得很好。但大約一年以前，它會忽然慢一小時左右。比方說，現在是六時二十分，而這只錶是五時十五分。但奇怪的是它雖然慢了一小時，現在又走得完全正常。

有一次，我和我的學生陳奎昊開車到埔里去，出發的時候，我看了一下錶，是七時十分。奎昊也看到我看錶的，而且也聽到我念七時十分。一個多小時以後，我們到達草屯的一家萊爾富便利商店吃早餐，我又看了我的錶，令我大吃一驚的是，我的錶指在七點二十分，好像從新竹到草屯，只開了十分鐘。當時正確的時間應是八點半左右，我的錶慢了一小時十分鐘。這次，奎昊看到了。由於開車離開新竹的時候，我的錶是正確的，在車上的一個半小時內，難道我的錶停了整整一小時十分鐘，然後又恢復正常走動？當然還有一個可能，那就是我的錶的時針自動撥回了一小時十分鐘。但兩者都是不可思議的。

我的太太提醒我還有一只錶，我們稱它為B錶吧，B錶是我女兒送的，錶面全黑，分針白色，時針一半紅，一半黑。必須仔細看，否則只會看到分針，看不到時針。有一天，我去高鐵車站準備搭七點半的車子，到了車站，看了一下錶，只看到了分針指在四十五分，把我嚇出一身冷汗，以為我遲到了。再仔細看時針，發現時針指在六時。當時正確的時間是七點二十分，B錶慢了四十五分鐘。

B錶以後慢了好幾次，每次都是一小時左右。不論A錶或B錶，慢了一小時以後，走動完全正常。這種情況，好像有人將錶的時針撥回五格。

有一天，好心的陳奎昊將我的A錶送到了一家在埔里的錶店檢查，店主問我有沒有睡磁性枕頭，我當然沒有。店主修了一下。我有一天在家裏發現這個錶完全停了，只好放棄這只A錶。我太太和我去大遠百買了一只Swatch錶，價值三千元台幣，是我有生以來買的最貴的錶。這是兩星期以前的事。我將此錶稱為C錶。

A錶一直放在我的書桌上，五天以前，我太太發現A錶並未停，而是那撥時針的錶冠被拉出來了。我太太一口咬定是我這個糊塗老頭幹的好事，我有口莫辯。我怎麼會去做這種事？我太太將那只錶的錶冠恢復原狀，它就走得好好的。我立刻又戴它，因為我對它有點感情。一天以後，它又慢了半小時。我只好改戴C錶。C錶是全新的，絕不會出問題了。

今天（二○○八年八月六日）早上七時十分，我發現我的C錶快了一小時十分鐘。這件事，陳奎昊可以作證。他親眼看到的。

事已至此，我只好認了。C錶是只新錶，也會作怪，我想我再也不買錶了。

我的學生們知道我的C錶快了一小時十分鐘，議論紛紛。他們一致問我最近有沒有戴過B錶，我承認我已有好一陣子沒有戴B錶了，他們乘勝追擊，問我B錶有沒有出過問題，我又只好承認我每天都去檢查B錶，它一點問題也沒有。這些同學都不再問，因為事實證明，只要我不去戴它，它就好好的。

我的寶貝高足吳柏宏首先對此事表示意見，他用電子郵件向我說：「老師，你向來很有磁性，當然會出這種事情。」我在靜宜大學的高足黃其思也如此說：「老師，你年輕的時候，沒有出過這種事情。老了以後，才有這種事情，可見有些人，愈老愈有磁性。」我還有一位綽號叫做「歐弟」的學生，他的意見更有趣了，他說：「老師，以後你戴錶以後，就不要講話，因為你的聲音太有磁性。」

我已七十歲，人老了，就喜歡聽這類令人飄飄然的話。說實話，我真的不知道我的三只錶為何行為如此怪異，但我今天卻開始有點相信，也許我真的有些磁性。我常常想，為何B錶最近一切正常？還不是因為我沒有去戴它的原因。

有一件事是我一直感到困惑的，那就是為什麼三只錶都會慢或快一小時左右。如果它們要整我，可以只差十分鐘，那我根本不會發現。我上課可能遲到，火車可能趕不上。它們差了一小時，我一定會發現。這三只錶事實上沒有造成我任何損失，它們究竟要送什麼訊息給我呢？

C錶的時針忽然快一小時，使我更加感到「我的時間不多了」。一定有人在提醒我，我該多多利用寶貴的時間，做一些有意義的事。我已看準了幾個小孩子，打算要教他們英文和數學，我可以想像到他們未來的一臉苦相。我相信，只要我認真地教小孩子，我的三只錶就都會正常了。

【講義雜誌2009年1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