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媽呀，真的是我媽呀！

聯合報 / 林金郎

母親因為目不識丁、聽不懂國語，使得她必須比一般女人更為堅韌，才有辦法在那個物質困乏的年代生存，也因此養成她神通廣大的本領。
 
民國七十六年我在新兵訓練中心結訓後，被分發到金門，部隊半夜祕密行進到火車站，準備到高雄搭船。到車站時，我大叫了一聲：「我的媽呀！」
 
原來我媽早已兩個眼睛紅紅的頂著十二月的凌晨寒風在那裡等候多時，要送兒子一程。當年兩岸關係還非常緊張，抽到「金馬獎」無不猶如生離死別一樣哀戚，於是母子兩人便在月台上淚漣漣的公演了一段十八相送，惹得在場觀眾也哽咽不已！
 
退伍後我又繼續念書，誰知在校外被車子給撞飛十公尺，右肩膀摔斷了，打了鋼釘。
 
出院後醫生囑咐必須戴護肩，但我老覺得那個東西一點用處都沒有，所以雖然娘親一再叮嚀，我還是言者諄諄，聽者藐藐，回學校時也沒戴上。
 
有一次下課後，我換大樓要上另一堂課，誰知剛踏上樓梯，又叫了一聲：「我的媽呀！」
 
原來我媽拿著護肩就站在那裡，然後在眾目睽睽之下幫我套上，還叮嚀其他同學一起監視我。
 
我完全無法理解，不知道我讀什麼系、什麼時候有課、在哪裡上課的母親，竟然有辦法一個人搭車到學校，還這麼毫無誤差的把我逮個正著。
 
小時候不管做什麼事都逃不出母親的手掌心，長大後亦然。但現在母親已經七十好幾了，我反而希望，不管到多老了，當我再叫一聲「我的媽呀！」的時候，她都能這麼「砰」的突然出現，直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