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子女心

邱瑞杰
 
幾天前回彰化老家，吃到一種新品種的李子，市場上的名字叫「西瓜李」。

台灣的農業改良技術實在很厲害，甲配乙、丙接丁，新口感的水果一直上市，市場上常有新鮮貨。只是對眷戀傳統的我來說，有些水果好吃是好吃，但總覺口感逐漸趨於一元──就是甜。甜的很明顯的是鳳梨釋迦和釋迦鳳梨，簡直是甜到不像釋迦和鳳梨。

懷念很多水果的傳統風味。

芭樂、蓮霧、芒果、釋迦、鳳梨、蘋果、水梨、橘子、柳丁、葡萄……，每提到一種水果的名字，腦海裡就會浮現印象中它們各自獨特的口味，只是現在很多傳統品種都難以在市場上立足，取而代之的改良品種，傳統滋味慢慢地流失──就是甜。

這款西瓜李也是一樣，果肉很甜，很好吃，如果不是果皮還保有傳統李子的酸味，我還是會覺得一點點失望。

還想起一件事。

那天大家聚在一起吃西瓜李，誇獎它的滋味時，媽媽說，在市場上看到拌著薑末的李子，看起來很好吃，但因為一斤要五十元，太貴了，就沒有買。

聽到媽媽這麼說，心裡有些感觸。趁著載她外出辦點事情時，在車上跟她提了一下。

我說，以前外婆在世時，媽媽和我上市場買水果（樣樣在台北都買得到，但每次回彰化，媽媽總會幫我準備一堆水果給我；一來是媽媽的心意，其次是擔心我一忙就忘了去買）。備妥之後，還會去買炸雞翅或櫻桃這兩樣外婆喜歡吃的東西，再轉去外婆家坐坐。

我跟媽媽說，當年她要這麼費心幫外婆買雞翅和櫻桃，不就是知道外婆難得出門，出了門也捨不得花錢？

外婆一輩子勞碌，拉拔這麼多孩子長大，等到孩子都大了，可以清閒時，還是不懂得對自己好一點，媽媽很心疼。

天下子女心。

我說，當年外婆不懂得犒賞自己，媽媽覺得心疼；現在媽媽喜歡吃什麼東西，我們三兄弟會放在心上，幫媽媽準備，但媽媽如果臨時起意想吃點什麼東西，就請媽媽買來吃吧，否則我們兄弟也會覺得心疼。

「好天要儉雨時糧」是媽媽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媽媽和外婆一樣節儉。

家裡種田，以前我們還小時，遇到颱風天淹水，樂得可以在三合院划船，莊稼毀了的事留給大人煩惱；現在我們長大了，「雨時糧」就改讓我們操心。

我請媽媽好好的疼惜自己，適時犒賞自己，也許這也是疼媽媽的外婆給媽媽的最後一堂生命課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