捨不得的

早上送孩子去學校，回家的路上順便去家裡附近的7-11拿我從網路訂的書．拿好書後，我一邊騎摩托車回家，一邊想起了一個問題：如果搬家的話，在我目前的生活範圍內，我最捨不得的會是什麼？

很快的，幾乎沒有多加思考，我的腦子裡便浮現出三樣我最捨不得的東西．

第一就是這家7-11．其實與其說是7-11，不如說是這家7-11的店員．拜我的網路血拼買書惡習之賜，我常常光顧這家便利商店，光顧到我已經不用報上名字，只要我往櫃台前一站，幾個熟悉的店員便知道我又來拿書了，有時連我自己都會莫名其妙地不好意思起來．

這幾個店員中，有一位很可愛的女生，就是今天早上我去拿書時遇到的那位，她給我的印象最深．她大約只有二十左右，留著耳下幾吋的短髮，前額的留海在眉毛處齊齊地剪成平的一直線．她的臉圓圓的，笑起來臉頰露出兩個可愛的酒窩，講話輕輕的細細的，遞收據或發票給我時，總是用雙手拿．

她在這家便利商店上班應該有一段不短的時間了，雖然我們並不知道彼此的名字，但有些時候我們也會聊上幾句，有一次她還問我是不是我家裡有很多書，我笑著回答她說我家裡的書快要成災了．有一次我感冒嗓子啞掉，去便利商店拿書時遇到的就是她，她還關心地要我保重身體．有時我帶孩子去買飲料，她也會和我的孩子聊上幾句，遇到女兒在店裡耍賴要買東西而我不同意時，她還會幫我勸說女兒．想起來，我在這家便利商店還真的留下了很多點點滴滴的記憶．

如果搬家，即便不是搬很遠，我都會有一家離家更近的7-11，而7-11最主要的就是方便，那麼，我還會再來這家嗎？在我移動滑鼠於網路點選店家時，我會捨得更改拿書的地點嗎？我不知道，如果不是很遠，或許我還是會再去．但是我知道，時間會淡化很多事情，最後方便性將勝過我的漸漸淡去的留戀吧．

第二是我家巷口的家庭理髮店．那家理髮店的地方原來是一家小雜貨店，後來雜貨店關掉後就開了這家家庭理髮店．這是姐弟倆開的，剛開的時候因為不熟悉，我很少去，後來漸漸地熟了，就常常去那裡洗頭．

這姐弟倆的年齡都不大，女生大約三十出頭一點點，男生應該二十多吧，可是在我的感覺裡，他們兩個洗頭的手藝卻有很大的差異．姐姐洗剪燙都行，別的我沒有試過不知深淺，但洗頭的時候，她的手很重，而且感覺得粗糙，所以我只給她洗過一次，後來就盡量不讓她洗了．可是那位弟弟，雖然好像不會剪燙只會洗頭，但洗頭的手藝我卻很喜歡．

他大約一百七十公分左右的個子，短短的頭髮，臉上有很多長過青春痘留下的痕跡，他講話也是輕輕的，略帶一點害羞．洗頭的時候，手勢輕重得當，該重的時候會加力，該輕的時候動作很柔，並且每一次都會問我他的輕重是否得當．我是很喜歡給別人洗頭的，而且不能用力太大，他的手勢輕重剛好合我的要求，所以我都會偷偷看他在店裡閒著的時候去洗頭．

其實我很少細看他的臉，因為洗頭的時候我的眼鏡是拿下來的，洗得很舒服的時候我連眼睛都會閉起來，所以在我的感覺裡，他被簡化成一雙手，仿佛他的存在全部都只有那雙手，其它的都不存在．有時候我知道他的手勢輕重的細微變化，有時候我知道他的指甲好像長長了一點點，我都知道但我不會說，我只在他問我的時候才簡單地回答一兩句．

如果搬家，我想我應該不會再去給他洗頭了．雖然我喜歡他洗頭的方式，但是搬家之後如果再回來給他洗，就會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了，我不會說，但我知道我不會再回來．

第三樣讓我有一點留戀的，就是我每天都會走過好多次的那條路，以及路上可見的那一片風景．那條路是幾年前才開通的，因為地形的關係，那條路有一個很大的彎形，幾乎成一百八十度的轉彎．雖然這樣的路形在安全上很令人擔心，但卻也剛好因為這樣的彎形，讓這條路和遠處的山影形成一幅很美的景觀．

每天因為接送孩子，我都會在這條路上來來回回好多次．清晨，黃昏，晴天，雨天，這條路每一次都會有不同的面貌．空氣渾濁時，遠山隱隱約約似有似無；下過一場雨之後，那些山脈便會一下子變得好近，近得好像我騎摩托車就可以衝去山腰一般；天氣晴好時，天空藍得發亮，山也變得似乎高了一些；多雲之時，雲的不同形狀又把山形襯托得起伏綿延．每天在這條路上來回，每天都看不厭的風景．

當黃昏我背山而行時，便可從彎路看到夕陽．不同的季節落日的時間不同，便也可以看到不同的天色，有時夕陽可以把天邊的雲朵染成我無法用字句形容的光彩，那時我便會因為眼前的落日景色而沉迷．這些天，落日的時間越來越晚，我便不常見到，當陽光刺目時，我偶爾也會從後視鏡裡再去看那一片山景，我發現後視鏡裡望去的那條彎路、那座山脈，又和直接看到的有不同的風貌，後視鏡的邊框像畫框一般把風景切割出來，仿佛我的摩托車掛著一幅畫在飛奔．

如果搬家，我應該會走不一樣的路了，路上也會有不一樣的風景，這條陪伴我多年的彎路和遠處的山脈應該就不會那麼經常地出現在我的視線裡了．但是，那時我應該會有另外的路和另外的風景了吧！

在一個地方住得久了，那裡的人事物會很自然地留在你的記憶裡，平時或許你不會覺得，可是如果當你要離開的時候，才會發現有些東西已經悄悄地在心裡留了根．留戀總會有一些，或深或淺，還有一些自己現在還不知道的，要等時間來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