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顧百人唱衰讓台灣種出小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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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7-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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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一件事，如果有一百個人告訴你不可能，你，該靠什麼堅持下去？
喜願麵包坊創辦人施明煌找到了方法。於是，他從一位年薪百萬的電機業副總經理，成為今日台灣小麥復育的推手。因為他，台灣改變了小麥糧食零自主的局面，不再只是百分之百仰賴國外進口的糧食。
台大農藝系教授郭華仁指出，未來若糧價高漲，台灣可以朝糧食自主努力種出小麥，勢在必行。連全台最大麵粉廠、上市公司聯華也受感動，要和他聯手替台灣小麥打品牌。
施明煌會成為台灣小麥復育的推手，與他發掘內心改善社會的渴望有關。
四年前，不堪糧價大漲
在成本壓力下，決定自己種小麥
一九九八年，任職彰化一間電機公司副總經理的施明煌，看到喜憨兒台北第一個烘焙工作點被潑糞新聞，深受觸動。
隔年，他在公司降低成本壓力下，終止和保育院的長期代工案，原本，他的公司委託保育院手工製作零件包，但因為要改由自動化生產，院童生計頓滅。「機械化下，人的存在價值沒有了？」
藏在施明煌骨子裡，希望去改變社會荒謬與不公現象的反抗基因，呼喚著他。在過去，他曾參加過教改，他決定起而行的做出改變。一九九九年，他辭掉工作，出資近兩百萬元、約等同他兩年的薪水，創辦喜願麵包坊，照顧身心受限的保育院院童。但沒想到人生自此有了新的風景。
二○○七年十一月，歐美金融危機造成糧價上漲，每包二十二公斤進口麵粉一口氣漲到六百五十元，幾乎翻了一倍，喜願麵包坊在成本上面臨極大壓力。
「台灣一年進口一百二十萬公噸小麥，自主率竟然趨近於零，說不過去。難道自己種不出小麥嗎？」
原本，施明煌僅是想用本土小麥磨製麵粉、製作麵包，來降低生產成本，其後則發現價格考量還是其次，但最後竟開始想要自己種出小麥。
原因是，他覺得台灣需要糧食自主權，就算不能種出進口總量，至少要能種出安全閥，當國外糧食出狀況，便可先彌補短期需求。
而且，農業不是產業，如果育種、栽種、收成、儲運、加工等任一環節真的崩解，要重新建構是極不易。
施明煌想讓台灣自己可以耕種小麥，這個想法，跟這個小麥復育計畫的名字：「麥田狂想」，一樣瘋狂。
因為，台灣種小麥，已經是百年前的歷史。儘管雲林麥寮、彰化麥厝等地名能證實台灣過去曾是全球小麥產地，但隨戰後美國糧食過剩，大量外銷小麥等歷史因素，麥田在台灣幾乎消失，包括種子、農作方式全部陌生，連農政單位也曾從經濟效益角度說台灣不適合種小麥。
一百多人，都說不可能
同業譏笑他，連家人也不想理他
施明煌的想法，就連和喜願麵包坊合作多年的台灣主婦聯盟也大感震撼，周遭至少有一百人都說不可能。
「大家都被經濟效益綁架，認為有必要為了喝杯牛奶，就自己去養一頭牛、甚至一座牧場嗎？」台灣主婦聯盟生活消費合作社理事主席黃淑德說，施明煌在不可能中創造出實踐力，且在地生產、消費可照顧農民，因此願意配合。
二○○七年，施明煌從一公頃、一個農民配合契作開始摸索，當時國際糧價高漲，同業冷眼旁觀。
二○○八年糧價回落，施明煌仍持續擴大契作面積，有人開始譏笑他：「麵粉那麼便宜，用買的就好，你幹嘛要種？」換算美國高品質麥種到岸價約一公斤十四元，對照他當時一公斤二十八元向契作農民的直接收購價，成本高出一倍。
小麥種了兩年，因為參與者太少，契作產量未達麵粉廠三十噸的最低研磨量，施明煌還自掏腰包買小台機器自己磨，「努力（種了）一個季，它只磨一小時，這個畫面你說震不震撼，」直到二○○九年，施明煌的契作小麥好不容易有近三十噸規模，小麥的儲存問題又接踵而來。
相較未進碾米廠、未脫殼的米至少能存放半年，小麥收成時外殼已分離、有如裸體，三、四月採收完又遇上清明與梅雨季，常溫下不易保存，但台灣只有穀倉、沒糧倉，施明煌只好又花數十萬元建冷凍庫存放，「看你要解釋問題，還是解決問題：前者是自己想理由，後者則是想方法。」
過程中挫折不少。兄弟姊妹說：「種什麼小麥？」爸媽一年根本不理他。有農友跟他契作一公頃，竟私下再種三公頃，打破契作的產銷規畫。而且，農友自己買麥種，種的不是台灣本土小麥，而是其他地方的種子，各種失序的狀況層出不窮。
我們問施明煌最沮喪的時候是何時？「我的內心就像火爐，哪怕下雨都會蒸發掉。挫折只要碰到我內在熱力，一下子就被蒸發，」他回答。
三年內，燒了五百萬元
加入契作農民變多，政府也跟進
問他，付出的費用多少？何時可以回收？他卻很不喜歡我們用「金錢」去衡量付出與價值。他勉強的丟出「五百萬元」這個具體數字，這是他三年投入的金錢，但立刻又補充，「這還是太主流價值。」只要可以讓台灣農村有新作物，他願意不計成本，不惜花光所有積蓄。
二○一二年三月收成時，施明煌的契作量將產出約一百六十噸麵粉，相比台灣每年一百二十萬噸進口量不過萬分之一。而虧損三年，直到二○一一年，小麥生意才有望轉虧為盈。
施明煌未來的路還很漫長，但他的意志力很堅強。他怎麼辦到的？他這樣回答：「再怎麼樣你還是從框架出來的人，重點是在框架裡面要先接受自己，才有辦法走出來。如果連自己都接受不了，很難突破。了解自己，一定有這一關。」
他說，年過半百，他已經清楚，別人會精打細算機會成本，但對他而言，只要一件事情該做，就不計代價來換。
「人有兩種，一種是長在盆栽中的樹木，不怕颱風、漂亮、安全，高度卻因此受限制；一種是種在土地上的樹木，哪怕經過風吹雨淋、缺水、遭遇病蟲害而死亡，卻有機會越長越高，直拔天際，」施明煌說。他要當後者：「不能標準化複製的盆栽，而是獨一無二的個體。」
他清楚自己是怎樣的個性，就大膽追求想望。「我寧可要成功的失敗，也不要失敗的成功（指只賺到錢）；就算失敗，背後的價值（灑下台灣農民社會運動火種，讓台灣有農業自主權），卻會常留人心。」
「接受自己內心的信仰，什麼都可能，」施明煌說。十一月二日，施明煌帶我們走入台南後壁，這片今年新加入的五公頃小麥契作土地，一粒粒麥種才剛播下兩個禮拜，已適應土壤抽長成一株株小麥草，在風中搖曳。他的笑容，比南台灣耀眼的陽光還燦爛。
現在，跟施明煌合作的契作小麥農民已經達四十四人。他用傻勁，讓台中選二號小麥品種跨越縣市門檻，從台中開始，往南到嘉義、台南，往北到苗栗、台北，往東到花蓮、台東，甚至六十五公頃種植面積中有近三分之一，是有機生產。
郭華仁觀察，施明煌的突破，已讓台灣政府回頭開始做小麥育種。
「他們無法回頭走，因為他們一路上走的是自己開的路，並且在走過之後，似乎在原地馬上又長出新的植物來，把路封住，『沒有關係，』老邦迪亞說：『重要的是不要失去方向。』」如同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奎斯名作《百年孤寂》中的描述，施明煌和契作農民繼小麥後，還正在全台籌組喜願大豆特攻隊，打算種出無基因改造的台灣大豆，朝著內在信仰繼續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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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將餘生都花在賣糖水，還是你想有個改變世界的機會？」──蘋果創辦人賈伯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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