掏空自己 每場比賽都當第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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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1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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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棋神童張栩，二十三歲就贏得日本「本因坊」頭銜，隨後三年卻與昔日榮耀漸行漸遠，直到二○○八年拿下四個大獎賽冠軍。他如何走過這段自高峰滑落，再重回顛峰的過程？從天堂摔落凡間後，要如何再起？二○○八年剛拿下日本職業圍棋四冠王的旅日九段棋士張栩，就曾有過這樣的經歷。
張栩是個圍棋神童，六歲開始學棋，隔年就在一場「老小神童對抗賽」中揚名，當時由清華大學前校長沈君山與才讀小學一年級的張栩對抗，沈君山盤中棄子 認輸，最終以收張栩為義子收場。九歲時，張栩已躋身台灣圍棋十傑。二十三歲那年，張栩拿下日本七大棋賽之一「本因坊」頭銜（編按：日本為紀念十九世紀棋聖 本因坊秀策而舉辦的圍棋大賽），是日本史上第二年輕拿下該獎的職業棋士。
當時，沈君山就曾說過，張栩可能從此平步青雲；但也可能像張德培，在十七歲奪得法國網球公開賽冠軍，成為史上最年輕的大滿貫得主後，從此再也沒有拿過大滿貫冠軍。
沒想到，沈君山的話似乎說中了，在張栩首度拿下「本因坊」頭銜的隔年，其連續五年的五十勝以上紀錄竟告中斷，且連續中斷三年。二○○六年，張栩在日本職業圍棋七大戰中只拿下一座冠軍頭銜。
他，不汲汲於勝利 反而七度拿超過五十勝
整整三年，張栩與昔日的最高成就漸行漸遠。直到二○○八年，他獨拿日本職業圍棋七大賽中的四冠王，成為日本職業圍棋界近二十年的第一人，多個冠軍頭 銜，也為張栩贏得超過一億日圓（約合新台幣三千五百萬元）的獎金，是二○○八年日本總獎金最高的職業圍棋棋士。他還創下一個紀錄，生涯共有七個年度拿下五 十勝以上，超越另一位棋士山下敬吾的六次，成為史上第一位。
二○○八年十二月下旬，張栩難得回台，為「張栩盃圍棋賽」擔任頒獎人。談到這段自高峰滑落，再重回顛峰的心路歷程，他開口的第一句話是：「要學會贏很簡單，要學會不翻臉才難。」張栩笑著說，這段時間，他體會最深的是：用平常心面對勝負。
這幾年對張栩各賽事瞭若指掌的台灣棋院秘書長陳錦堆也說道，張栩在棋場上總能保持「不汲汲於勝」的冷靜，他二○○八年拿下的第四個大賽冠軍，原先是以○比二落後，最終能拿下勝利，就是由於對手的得失心過重。
張栩異於常人的童年背景，是讓他體悟這個道理的基礎。十歲時，當同齡孩子還懵懂無知，張栩已隻身去到人生地不熟的東京，拜旅日圍棋國手林海峰為師， 展開辛苦的學棋生涯。當時，林海峰與張栩父母定了一個相當嚴格的約定：「孩子沒成為職業棋士前，不得來探望孩子。」那扇門關上後，張栩的童年隨之封印。
陌生的環境、陌生的語言與陌生的臉孔，讓張栩從小就不只是學棋藝，更在於磨練心性。而更深一層對「平常心」的認識，他則是靠實戰累積來的。張栩回憶，曾遇過一位勁敵──山下敬吾，每盤棋前段總是張栩領先，但卻老在後段讓山下敬吾扭轉情勢，取得最後優勝。
幾次下來，張栩幾乎崩潰，他曾哭喊的打電話給父親：「我每天花這麼多時間、這麼努力了，卻還是這樣，這種日子要怎麼過下去？」張遠錫（張栩父親）告訴他，「真正厲害的人不是下贏幾盤棋，而是扭轉了幾盤棋。」
於是，張栩開始仔細觀察山下敬吾，他發現山下敬吾就算差一步就輸，也絕對不放棄，「我看過他在比賽途中含淚也要比下去的畫面，」張栩說道。他發現，真正厲害的棋士，除了努力外，更需要毅力，不管過程誰優誰劣，能堅持到最後的，才是真正贏家。
他，不以高壓為苦 連十年比人多比賽三十場
要能堅持到最後，除了毅力，張栩的體悟還更深，他說，「你必須掏空自己才行，將每場比賽都當成第一場比賽。」他進一步詮釋，面對再強的對手，贏或輸過再多場棋賽，都必須平常心對待。也因此，在陳錦堆眼中的張栩，不只「很會吃苦」，還「很會消化苦」。
但要怎麼辦到？「刻苦─極刻苦─不以為苦。」張栩說道，下一場五個小時的棋，會覺得整個人快虛脫，三天內下兩場五個小時的棋，看到圍棋都會想反胃， 但若是每個星期都如此，你就不以為苦了。「長跪過的人才會掏空自己。」這是林海峰曾耳提面命張栩的教誨，也是如今他對恩師印象最深的一句話。
從二○○八年十月開始，張栩平均一週就要下兩到三盤耗時的高強度比賽，他二○○八年拿下的四座大獎賽冠軍，有三座是在最後三個月內取得，也就是說， 他必須同時間內與三名日本的一流棋士展開激戰。一般而言，日本職業圍棋士平均每年會安排約四十場比賽，張栩最近十年的比賽場次卻都在七十場左右，是日本第 一位。
張栩說道，下一盤很苦很苦的棋，這種經驗不是平常練習能得到的，常常下這種很重要的比賽，就會習慣這種高壓的比賽，尤其，許多比賽是重疊的，等於同時得面對許多敵手。以戰養戰，就成了張栩淬煉自己的方法。
有業餘六段實力的中環董事長翁明顯即指出，圍棋是兩個人下的，需要雙方互相砥礪。圍棋的最高境界，就是兩個天才的戰爭，有些棋士會擔心經常比賽，導致技巧遭對手摸透，卻也因為比賽場次有限，下棋時只想著輸贏，反而無法展現真正的實力。
張栩舉二○○八年拿下的第四個冠軍為例，他面對的是小自己九歲的年輕對手，一開始就輸掉前兩盤，眾人都認為他大勢已去，所幸，對戰經驗豐富的張栩很快掌握對手連贏兩局的心態，他說，「乘勝追擊雖是兵法之一，但弄不好卻可能落入掉以輕心。」最後，他以四勝三敗逆轉衛冕。
高手對決，比拚的常不是誰的棋藝較高，反而在於誰犯的錯誤較少。張栩就認為，讓自己持續陷入苦戰，最大的幫助是，「能將對手犯過的錯誤，吸收成為自 己的經驗值，」他說道，贏棋時反省才更多，「錯誤若非得自己試過才知道痛，那成長太慢了。」也因此，儘管張栩的生活幾乎已被馬不停蹄的棋賽包圍住，他花最 多時間做的事，仍是觀看比賽影帶。
對他而言，比賽勝負的關鍵，已不只是棋藝，更在於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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