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界怪談

420遊行沸沸揚揚，身為公立醫院約聘小醫師的我，卻不期待人群散去後會改變什麼。只是想一吐心中的悲哀，底下零散的心情，如果是痛恨醫師的鄉民，請您先行跳出吧。

我以我的職業為榮，也同樣尊重其他行業的狀元，黑手修好了我的機車，我會誠心道謝；我讓路給垃圾車，因為清潔隊員盡他們的本份，做一般人不想做的服務；我常跑一家路邊攤，因為我想請老闆教我怎麼煮出好吃的肉羹麵；我也敬佩日本的電視冠軍、○○達人為自己職業的那分付出，與執著。術業有專攻，行行出狀元。

醫師的專業在哪裡?不是面對電腦答答答的列出一長串的藥單，而是診斷。在急診室、在手術房，醫師須要以近乎本能反射的效率，決定一連串的診斷，進行一個個處置。法官在審混沌不清的案情，可以啜著咖啡細細研究卷宗，像張爸的案例、蘇建和案審到物換星移，這叫法官細心。如果醫師面對病情猶疑幾分鐘，病人在醫院住上十天半個月還查不出來，則會被批評是蒙古大夫。一審判決有誤，二審可以推翻，連到最高法院造成冤獄，也是國家負責賠償。醫師診斷錯誤，或傾家蕩產、或身陷囹圄。法官判決有誤，原/被告或破財或入獄。醫師診斷錯誤，身後冤魂再添一人。這無關職業的優劣，這只是職業的特色。

花三百塊的醫師診療費，有人覺得不拿拿藥就是虧到，甚至是醫師省錢不夠意思。醫師不是藥商，賣的不是藥品，賣的是醫學領域的專業，就像投顧、理財人員賣的也是他們的專業。龍山寺的算命街透露一次天機，有時都不只這值，如果算不準，叫天機難測。醫師診斷不準叫庸醫誤人。土地廟的香灰包治百病，如果沒有效，叫天命難違；在醫院如果藥石罔效，叫醫療糾紛。曾幾何時，現在只剩下小朋友會尊重醫師，曾幾何時，醫師的排名又回到古代士農工商巫醫。請醫師下一次診斷的費用，究竟值不值上一次館子的錢?更不用比律師打一件官司。

在美國，巴士司機開了八個小時的車，必須強迫休息；在航空業，飛行員兩人一組駕駛飛機時不可連續飛行十小時以上，三人一組時不可連飛十二小時以上；飛機落地後，飛行員必須休息滿二十四小時才可繼續工作，一個月最多不超過100小時。這是因為乘客的生命掌握在他們千鈞一髮的反應。然而，以萬夫所指、罪該萬死的林致男為例，小醫師一個晚上值班，那就是連續工作36小時，從早上七點到隔天下午七點。運氣不好，就是連開36個小時的刀。如果有鄉民過年返家有開5、6小時的經驗，不難想像開36小時的刀會是什麼情況鄉民可願意幫自己看病、開刀的，是位昨晚剛值完班、睡眼惺忪的醫師?不但影響醫師的健康，也造成患者的威脅。只是這是醫界長久以來的傳統，前輩說，不合理的要求是磨練，入這行就要認清。醫師終究如你我一樣會犯下大大小小的錯誤，只是處在更容易犯錯的制度下。即便美國衛生研究院發表醫師的工作時數，與所犯下錯誤相關的研究，又奈若何財團醫院不可能增加兩班、三班制的人力而減少自己的利潤。當大家看著和欣客運的司機邊開車邊吃便當而心驚肉跳時，多少人發現深夜的醫院裡，值班醫師正擔著住院病人的生命在摸黑走著鋼索?


待續...承第一篇，底下零散的心情，如果是痛恨醫師的鄉民，請您先行跳出吧。


420當日，一群從白色巨塔跑出來的遊魂，在白色班馬線上吼著「廢總額、廢點值」這條短短的新聞還不如胡瓜去看被打的吳宗憲受重視，連吳爸都要跟記者解釋撈什麼魚。

總額制度是個很有趣的設計：我每天三餐都學摩根。史柏路克吃麥當勞，等到月底才跟麥當勞結帳，只是我每個月底只給2000元，而且麥當勞還不得限制我點菜，爽不爽?當過兵的鄉民回想一下部隊的伙食，國家一年給部隊伙房多少經費?如果還要求伙房擺桌滿漢大餐，他們也只能擺桌統一滿漢大餐給大家過過癮。如果今天小弟結婚包了個吃到飽的餐廳，卻要求老板我只付五萬，又不能限制我有多少親友來，大家又都要吃飽吃好，不然就是唯利是圖、沒有職業道德，老板接不接?

浮動點值也是個很有趣的制度，我到金石堂刷卡320元買了本達文西密碼中文版，付信用卡帳單時卻只需要花七折224元，爽不爽?更爽的在後頭，我上個月到誠品花280元買原文版，付給信用卡銀行八折224元，還可以溯及既往請銀行退回一折28元!如果我高興，甚至可以告訴銀行我只要付五折，反正我不相信銀行會倒閉。家裡在經商的鄉民，如果今天顧客開了張100萬的支票，拿了100萬的貨品，但最後支票只能兌現70萬，你們會不會接受?我們先跟美國拿了6108億的軍火，敢不敢最後只給美國4275億?

你我每個月交了千百元的健保費，憑什麼看個病還要再交個百來元，半夜還要上千元?憑什麼老子一年健保A卡沒蓋到三星小朋友就少了三張?相信父母總是疼愛親生子女的，雖然每天打開新聞一定有毒虎食子的虐童案；我相信醫師總是希望病人痊癒的，但我也相信有惡劣的醫師會侵犯病人，有不肖的診所仍然會讓老婆婆拿健保卡換便當。換便當的老婆婆真的是醫療浪費的原兇嗎?那些卑鄙作假的診所真的是醫療浪費的主因嗎?真正醫療浪費在邱小妹妹他爸，真正醫療浪費在酒駕撞人的那些混球，真正醫療浪費在縱火、在砍人、在經營地下爆竹工廠、製造黑心電視的那些人。就算鄉民們每天逛醫院看穿著醫師服的唯川純，健保卡從A卡蓋到好人卡，花的錢也遠少於照顧一個邱小妹。如果我們可以要求颱風登山受困者付出高額的救災成本，為什麼有了健保後，我們必須替犯罪者擔著那麼龐大的醫藥費?負起一輩子的醫療照顧?連私人保險工司都懂得代位求償，健保局如果替我們追回來，我們可以少交多少健保費?因為，領著高額績效獎金的健保局說這很困難，不如把每隻鵝再多拔幾隻毛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