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者有意，聽者無心

作者﹕黃金源

要瞭解另一個人的語言，只有言者與聽者的層次、文化、生活背景相同，或者處於相同的情境，否則誤解難免。

我們聽到他人所轉述的話，與原來說者的本意，彼此天差地別、截然不同。那麼我們有必要對別人轉述的批評與毀謗，耿耿於懷、庸人自擾嗎？

語言變異是界定自閉症兒童的基本要件之一，其中有一部份自閉兒會說話，但是當他們有慾求時，往往不能清楚表達，使聽者無法理解，無從回應。專家把這種詞不達意的語言叫做「隱喻語言」。意味著：言中有意，卻隱晦難解。舉幾個例子說明：

有一次我和一位自閉症兒童的母親晤談，約經過一個半小時，那位自閉症兒童拉著媽媽的手背，重複的說：「媽媽！你不要講三個」。當這對母子離去後，兩位見習生問我：「『你不要講三個』是甚麼意思？」我回答道：剛才在場者，有你們兩位和我，一共三個人，所以那位學童所表達的意思是：「媽媽，你不要和那三個人講那麼久，我要回家了！」任何不在場的人對「你不要講三個」這句話是絕對無法理解的。

有位學生問我：「老師我昨天上一位自閉症小朋友的課時，他一直講：『幾位』，我不懂他的意思，因為他也明白房間裡只有我們兩位」。由於我和這位自閉症兒童的父母熟識，知道他家很富有，並且相當關心孩子的教養，常常帶孩子到處旅遊，以增廣其見聞，也常常上餐館吃飯。所以我向那位學生解釋說：「當你和親友到餐館吃飯時，門口是不是會有侍者問你：『幾位？』，那位自閉兒可能要告訴你：『下課後，我們要去餐館吃飯』；或者是『昨天他的父母帶他去餐館吃飯』。」

上述兩個例子說明一件事：如果要真正瞭解自閉症兒童的語言，就得和自閉兒處於相同的情境，才能瞭解他們言語的含意。

就事實而言：人與人之間的溝通，儘管說話者能言善道，聽眾也可能聽得一頭霧水。例如：我們一般人聽愛因斯坦講相對論，大概也是「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因為彼此學術背景相差甚遠。老子不是說過：「上士聞道，勤而行之；中士聞道，若亡若存；下士聞道，大笑之，不笑，不足以為道」。學術背景不同，修為層次相去太遠，往往難以理解對方的言語的含意。

生活背景造成婆媳之間諸多紛爭，自古而然，這也是彼此無法溝通使然。灰姑娘嫁入豪門，大都是不幸的結局，這是無法理解對方的言行所致。

文化不同，彼此也可能很多誤解。

我第二次留學美國三年，太太是公務員，沒有假期，所以三年時間只有兩地長相思。拿到學位後，我向指導教授致謝並道別。指導教授問我：「Walter, 你確信你回家的時候，你太太還在家嗎？」她接著問：「會不會你半夜回家敲門時，出現一個男人問說：『你是誰？怎麼半夜來敲門？」

我的指導教授是美國人，她不能理解中國文化裡，有個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的故事。不瞭解美國文化的人，會認為我的指導教授是開玩笑，但是我覺得：她確實是這麼想。王寶釧的故事對他們而言，絕對是個神話。

上自閉症兒童的語言異常時，我常跟學生分享這段永難忘懷的往事：第一次留學時，我還很年輕。有一天我從圖書館走出來，一起踏出門的，還有一位金髮女郎。急著練習說英語的我，順理成章，馬上跟這位金髮美女聊起話來。大約五分鐘後，那位女生問我：「你有家嗎？」我說：「當然」，順手拿出隨身攜帶太太的照片遞給她看。她瞄了一眼，說：「她好漂亮！」然後大步向前走開。我望著她逐漸消失的背影，心中悵然若失！徒然失去一段異國情緣。

聽完這段往事，學生莫不大聲狂笑。我告訴學生：我早就知道你們會大笑一聲。你們看到的是老師這矮小身材和這副長相，不就是癩哈蟆想吃天鵝肉？我接著說：你們沒到過美國，也不瞭解美國文化，不能理解那位金髮女郎的行為語言。

事實真相是：並非每個美國女孩都高頭大馬，和我這樣身材「適中」隨處可見。另外，當時美國女權高張，絕大多數男生都不願意結婚，一來省去離婚後的贍養費，一來彼此同居，好聚好散，了無牽掛。再漂亮的女生，也難得有個男人求婚。想結婚的女人，只好找老外謀求發展。

上面的例子說明：要瞭解另一個人的語言，只有言者與聽者的層次、文化、生活背景相同，或者處於相同的情境，否則誤解難免。社會學家曾調查一百對自認婚姻幸福的配偶，發現：幸福婚姻必要條件竟然是「門當戶對」。相同的宗教信仰、生活習慣、學術背景、興趣、職業、年齡，會使得夫妻雙方容易溝通，自然相知相惜、幸福美滿。

大家可能玩過：十口相傳一篇故事的遊戲。一篇故事經過十個人轉述，結果變得面目全非。因為每個人的背景不同，理解所聽到的故事，自然迴異其趣，輾轉相傳之後，必然有天壤之別。

假如明白這個道理：我們聽到他人所轉述的話，與原來說者的本意，彼此天差地別、截然不同。那麼我們有必要對別人轉述的批評與毀謗，耿耿於懷、庸人自擾嗎？

至於有批邪惡之徒，幹盡滔天大罪、褻瀆神明，難容天地，為了掩飾罪惡，用謊言矇騙世人。對這些謊言我們就不用費心去理解，更不要信以為真。